第五十四章 魔女的交代 下 (1/2)

刺目的银色闪光终于停止，还原为波浪形状的雪色窄刃。阳光的映射下，一块明亮的光斑反射到薇薇安的左眼下方，令她不由地偏了偏脑袋。她躲得过耀目的光点，但对于莫里甘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择，她却无法继续无视。虽然半魔法师骗过了身前的杜朗，但对于实力凌驾于·此处所有存在的器灵少女而言，那样刻意的失误，更像是一次绝望的轻生。

“这两个家伙...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啊！如果她有什么不好的念头，本小姐可绝对不会答应！”凝望着重新僵持住的交战双方，薇薇安如此想到。

同时对这结果产生怀疑的，还有在场的其他所有人。只不过对于格里斯与西莉亚而言，心中还多出了一丝庆幸。

就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，杜朗的鲜血一滴滴落在聚集成潭的血泊中，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，而他右手中的匕首，则在削断了莫里甘耳边的一丝长发后，紧紧贴在那白腻脖颈的边缘。只不过，与那柔嫩肌肤接触的，并非锋利的刀刃，而是冰冷的刀背。在匕首尖端接触到莫里甘喉间的前一刹那，杜朗改变了右臂中的劲力，右手微翻，放弃了这足以造成绝杀的一刀。反倒是他自己，因为体外斗气收得过于急促，导致肩窝的伤口猛然迸裂，失血的速度也成倍增加。

在战斗的最后一刻，背负着同胞深仇的兽人刺客，意外地选择了放手！

惊呼与叹息的声音，从兽人们所在处此起彼伏地响起。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杜朗的选择，因为自古以来，从没有一位兽人战士为了保全敌人而受伤。

闭目等死的莫里甘并未等到那令她颇为赞赏的一刀。在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后，她连忙睁开双眼，收起魔法，颤声问道：“你...这是...为什么？难道你忘记了那些死去的兽人？不想为他们报仇了？”

沉重的伤势下，兽神之怒自动触发，杜朗的身体外，逐渐显出一层彷如烈火一般的红色斗气，而那片迸裂的狰狞伤口周围，也升腾起阵阵白烟。肩窝处极为强烈的痛楚，令他身体猛地一晃，但随即，他便在右臂的支撑下，艰难地站起身来。面对莫里甘的质问，他沉默着摇了摇头，高大的身体微微佝偻，直视着眼前这位他至今仍视之为仇敌的半魔法师。

“我曾对兽神立下誓言，一定要杀死你，为那些枉死的兽人同胞们报仇！这份决心，从来不曾改变过！”

杜朗那坚定而冰冷的目光，令莫里甘产生了一种内心隐秘被对方戳破的感觉。她睁大玛瑙色的双眸，激动地喊道：“那你为什么不刺下去呢？！只要刺下去，所有的一切，不就全都结束了么？！为什么你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啊！”

对于双眼逐渐变得湿润的仇敌，杜朗的双眼中冰冷如初：“我不会刺下去的！当你的魔法离开我后背的时候，我就已经感觉到了：现在的你，和之前与我们交手时候截然不同！因为，你失去了那股求生的意志！真正的勇士，绝对不会对放弃抵抗，一心求死的敌人举起屠刀！所以，我不会杀死你的，直到你重新变回屠杀兽人的那个恶魔为止！”

不远处，西莉亚低声对法希尔说道：“法希尔，这个小伙子，非常不错呢！像他这样纯粹的兽人战士，可不多见了！”

法希尔笑着点点头，口中却说道：“话虽如此，但他对于仇恨，仍然太过于执着，甚至忽略了兽神大人的本心！”

西莉亚不以为然：“可这大陆之上，真正能放开这种执着的家伙，又有几个呢？”

莫里甘听着兽人刺客的话语，目光逐渐变得茫然。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，忽然瘫坐在地上，口中喃喃道：“为什么呢？！为什么会这样呢！要是能这样死去，既能对那些兽人们有所交代，又能让我自己免受苦恼，这样多好啊！可是你为什么偏压跑这么固执呢！！”

莫里甘的声音虽小，却仍旧一丝不漏的传到薇薇安耳中。不同于之前的蔑视与嘲弄，自解放身体以来，她还是首次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莫里甘。看着不远处低着头无声啜泣的莫里甘，薇薇安将头侧向格里斯：“这家伙，意外地有担当呢！本小姐承认，之前是本小姐低看她了。这个半魔法师，确实是一个只得敬佩的家伙！”

她话音已落，却不见格里斯回答。转眼看去，却见自己的主人正紧皱着眉头，神情凝重的轻轻摇头，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。就在她正要给格里斯一点教训时，后者却忽然跑到莫里甘身前，低身抓住她法袍的领口，大声质问道：“难道你之前说过的梦想，全部都是在骗我？！难道我对于你的信任与期望，都只是在自娱自乐吗？！如果你的死亡真能让杜朗释怀，真能消除你口中那些不知所云的苦恼，那么不用他动手，我会亲自取走你的性命！但如果你还记得，在你之前的人生中，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在仇敌面前强颜欢笑，那就给我好好地珍惜自己的性命！别让你的妈妈白白死去啊！你这招人嫉妒的混蛋！”

说到最后，就连格里斯自己，都忍不住红了眼眶。而被他紧紧抓住衣领的莫里甘，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，睁大双眼，嘴唇颤抖着缓缓张开，紧扣在格里斯手腕上的双手青筋暴起，想要说些甚么，最终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。

虽然格里斯的话被听得清清楚楚，但莫里甘的心中所想，却无一人可知。甚至就连她自己，都对自己的内心中的转变感到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