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:灼灼其少（三） (1/2)

入夜，略有凉风掠过黄白香烛，晃动了光下人影。

浓墨新磨满几香，浴于砚池灿生光。

易离就着烛光香墨在书房里练字。只见他举笔信手而提，而在行笔迅捷，发力沉重之间，八个宛若行云流水，却又跌宕有致，潇洒恣意的雅字已随墨而出——

心怀仁义，刀剑惩恶。

这曾是他父亲教与他的警句，共同受教的，还有那个如今坐拥天下的男人。

只是无论他们之中谁，似乎都早已与其背离，难以挽回。

轻叹了口气，易离提声朝书架后的某处说道：“阿御，你要躲到何时才肯出来？”

作为一名武功高强之人，无论听觉或是视觉，都极其灵敏，一点小小的动静，都会被他所察觉。

果不其然，略为昏暗的书架后钻出了方束御年纪轻轻便气质出尘的小身影。

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，朝易离腼腆一笑道：“伯父，阿御有事想要问您。见您在忙，便只好藏于暗里观察，想等您忙完后再做打扰。不过没想到，原来伯父早就发现阿御了。”

易离看着他那烛光难以顾及的昏暗下依旧生动的脸，不禁暗自忧慨：他越长大，便越发像那个女人了……

那妖冶的眉眼与红痣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……

回过神后，他朝方束御温和一笑，道：“伯父可不算在忙，阿御有事不妨直说。”

方束御便蹙起了眉道出了心中疑虑：“伯父，阿御今日于街上见一女孩被人欺负，煞是可怜。阿御不明白，这世上难道不是每个人，都像阿御这般幸福吗？”

易离闻言，略感意外，忙招呼他过来，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解释：“阿御，正如你所见，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。世间有生死，有贫富与别离，有爱恨、恩仇，欺凌和背叛。有的人从一出生，便只能忍受世间疾苦而活下去，只因富贵不曾降临。这世道太多东西两两相对，很多人，从一开始，便失去了像阿御一样快乐无忧的权利。”

方束御听完难过地垂下头，片刻后却又抬起充满希冀的双眼：“那要怎么做，才能让世间人远离疾苦，不为贫穷而哀愁，不为温饱而忧虑？”

易离震惊而又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要让世人远离疾苦的孩子，小小年纪，便有如此抱负，着实让人出乎意料，深感意外。

倒真应了那个女人临死前说的话……想到这，易离哀悼般地闭了眼。

片刻后，他睁开眼答道：“阿御，这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应该考虑的。这个问题，唯有治理青国的皇上能够解决。”

易离看着方束御，眼里是晦暗不明的光。

“那伯父，当今圣上，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
这……

就在易离心神不定，紧皱着眉不知如何作答时，易千策闯了进来——

“阿御！阿御！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！快跟我来！”不由分说地，易千策抓起方束御的手便往外跑，期间还不望转头朝易离说：“爹爹，策儿有急事，人我先带走了啊！”

他们走后，易离却是放松地舒了口气。

随着阿御越来越像那个人，与他对话时，易离便越发心虚，如同见到的，是自己的罪恶。

……

易千策的急事，便是其爱兔小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，貌似驾车西去了。

只见小白两条胖腿往外蹬着，血红的眼睛似乎在外翻，一副脱去了平日乖巧，怪吓人的样子。

易千策的眼里有泪花闪动，他哽咽着说道：“小白这几日胃口便不好，还极其贪睡，我就想它是不是病了。没想到刚才我来看它，它已经一动不动了……”

方束御也是极其伤心，在他眼里，小白是只长得胖，毛又软，和他一样吃得多，又很是乖巧惹人喜爱的兔子。重要的是小白和自己还有易哥哥，曾度过了很多往昔的快乐时光。

现在这只可爱的兔子，已经驾车西去了……

方束御红着眼提议：“易哥哥，我们找些工具，把小白埋起来吧！”

易千策回了声：“好。”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难过。

于是他们就着清冷惨白的月光，在桃树下挖了个坑，将驾车西去的小白埋入了其中。

末了还好心的在小坟旁摆了几根菜叶，当作最后的送别。

可惜的是，几天后那枯黄的菜叶便被大风吹到了角落里，烂入土壤不见所踪。

不过这份纯真的心意，想必小白在天有灵，是会感受到的吧。

……

市井上，灰白石拱桥里，人海茫茫。易千策牵着方束御，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红瑶。

她站在两人面前，确切的说是易千策面前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。

易千策试探地问：“你，饿了吗？”

红瑶羞怯着脸摇了摇头，用清澈的声音答道：“托你的面子，已经有人会好心给我吃的了。”

说完她将藏在身后的双手移至身前，上面捧着一束淌着晨露小巧可爱的浅紫野花。红瑶将花递到易千策跟前，对他浅浅一笑说：“千策哥哥，送给你！”

仔细一看，她的襟下略微湿润，还沾有些许新泥。

易千策脑海里浮现起了红瑶于红日初升的早晨，在晨露未消的野外为他摘花的情景，心里不禁有些动容。

他回以微微一笑，接过那束花礼貌道：“谢谢，我很喜欢。”

红瑶看着他给自己的笑容，感觉心里的那片花海在缱绻馥郁地尽情盛放。

她目光所及之处，看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