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.血係禁术 (1/1)

【璇玑宫】

润玉单手背负，静立于大殿中央。双眼放空，了无生气，不知在看向哪里，想些什么。

邝露无措地站在他身后五步之外，眉头紧蹙，双手紧绞。想要上前，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、如何安慰才好。一旁的魇兽时不时呜呜低鸣着，好似也体会到了主人心中席卷而来汹涌澎湃的深切伤痛。

“都出去。”润玉并未转身，声音却嘶哑无比。

邝露一惊，如此清冷声线究竟要经历什么，才会变成这般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。

“殿下……”邝露欲上前。

“出去！”润玉低喝一声，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，惊得小魇兽夺门而出，亦生生逼退了邝露的脚步。

听到殿门合拢，润玉才脱了力般的转过身。他从未觉得，像如今这般无力。

自从能够感受到她的感受，体会到她的体会之后，他的心痛却一日日积重难返。

昨夜，她又情动。

龙鳞反噬却被旭凤的纯阳之血化解。

她并未被反噬所伤，是喜。

她与他又共度春宵，是悲。

百转千回。

他紧紧闭上眼，身前的手缓缓握紧，指节泛白。

锦觅于他，如同手心的一捧沙，好像越用力去握紧挽留，流逝速度反而越来越快。又如同心头的一根刺，心跳一次便深入几分，日日夜夜将他凌迟，直刺得他鲜血淋漓遍体鳞伤。

从小到大，他都从未想过与旭凤争抢什么。

他是兄长，理应谦虚谦让谦恭谦卑，理应做一柄大伞，为弟弟挡去所有伤害。哪怕他的母神处心积虑处处刁难，也从未离间过他们兄弟半分。

他从来都只是羡慕。

羡慕他拥有母神的溺爱，而自己却自小没有生母疼爱，自卑到化成一只锦鲤才能苟且偷生，甚至还被迫生生拔下自己逆鳞，险些丧命。

羡慕他的武艺高强和战功显赫，无论什么战役，只要有他坐镇通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。火神威名远扬大杀四方，又兵权在握率军有方，天赋在此，是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赶上的。

可后来锦觅的出现，却让他的羡慕，慢慢转变成了嫉妒。

他嫉妒旭凤可以如此轻易便赢得了锦觅的心，光明磊落不争不抢，而自己却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。那光明如此耀眼，衬得他的暗夜愈发卑劣不堪。

他嫉妒旭凤身边无时无刻都有那么多人真心相对，而自己却只能以魇兽为伴，昼伏夜出孤身一人。

他嫉妒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。

再后来，娘亲的死，洞庭水族灭族。

将这种嫉妒，转变成了恨，刻骨焚心的恨。

他恨天后，恨旭凤，恨所有无所作为的人。

而最恨的，是他自己。

是他没有能力维护身边重要的人。

是他位卑言轻，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什么。

是他不够精于算计，才一次一次让天后得逞，一次一次任由锦觅离开自己的身边。

润玉睁开眼，眼底一片猩红。

觅儿，我宁愿你此生不知情为何物。

让你谁也不爱。

再也无法爱，再也不去爱。

你是我的，你也只能是我的！

旋即，他抬起双手，水蓝色波纹一圈圈在他的胸前漾开。他目光沉沉，双手结印，寻到锦觅魄中龙鳞位置，以此为基点骤然一催！

【栖梧宫内室】

锦觅静静抱膝在床上坐了一刻，黑暗重重落在她肩上，她似被压得轻轻颤抖。

再次低头看向身侧睡相安然的旭凤，她穿衣起身。

忽的，她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，直直向后倒在了榻上。声音之大，瞬间惊醒了一旁的旭凤。

“锦觅！锦觅！”旭凤心急如焚，双手抖如筛糠，却发现锦觅胸前紫光隐隐浮动。伸手一探，正是扑哧君炼化的护体神珠。

旭凤大喜过望，连忙施法将神珠催化，尽数将其中灵力渡予锦觅，想要护住她的三魂六魄，却发现锦觅灵力飞速流失。过犹不及之下，电光火石之间，旭凤来不及思考，即刻盘腿坐定，双手结印，刹那间咒术便已成形。他凝起灵气，使锦觅与他相对盘坐，一时间屋内清气流转，精纯的灵气如浓稠的白雾一般萦绕在他们周身。

他的手向空中一扬，水灵珠凭空浮动。与此同时，他抬掌，与锦觅双手掌心相触。一股股赤红色的灵力自他头顶溢出，由水灵珠过滤成淡蓝色，再源源不断的输入到锦觅体内。

整整一柱香的时间，旭凤头上沁出薄汗，面色也愈发苍白起来，灵力也由赤红转至橙黄，渐渐稀薄起来，但他不能停下。

他的手中，握着他此生唯一挚爱的命，更是他的命。

他生平从不轻易许诺，既应了要与她夫妇一体、共赴鸿蒙，便一诺既出，万山无阻。

血係禁术，亦称生命共享之术。

术如其名。

施术者自愿将自己的寿命一分为二，无偿赠予受术者。

又是一柱香，锦觅的魂魄终于重新聚拢。旭凤缓缓撤下术法，锦觅便歪倒在了他的怀里。他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下了榻，温柔地将锦觅的身子摆正，又轻轻地为她掖好被角，抚了抚她的额头。

旋即倒地，不省人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