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影（一）少年不老成 (1/2)

渝州城外官道，一辆马车飞驰。

“少主，您把杀人者是唐门的事情告诉那个叫邱宇的，是有何特殊用意吗？”宽敞的车厢内，斜倚着一名少年，他身侧正襟危坐的蓝衣青年，双眉紧锁不见笑意，正是影主同他的亲随。

少年看着窗外，沉默不语。

“少主！你可曾考虑过，如此一来，此人可能对唐门不利？”见少年不答，那青年眉头拧得更紧了，语气虽然略为无礼，但可见其担心之意。

那少年回过头。仔细看来，他眉如远山，目似深潭，桃花眼，高鼻梁，薄嘴唇，清秀中带三分妖孽，淡漠中有一丝决绝。虽然唇边眼角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，但骨相在此，假以时日，必能长成倾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。先前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，不用说，自然是戴了面具的结果了。

“我没什么用意，”他淡淡地说，“父亲既然让人留下那本记载着邱家与唐门暗中交易的账本，就说明他并不忌讳让人知道这是唐门所为。这件事，他随便找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问便知，由我来告诉他也是一样。”

“这不一样。您毕竟是唐门的四公子啊。”蓝衣青年从车厢的暗格中取出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圆领长袍，递给他的小主人更换。

“……我之所以选择今天把他叫过来，就是想让邱宇亲眼看看，江湖和他习惯的世界不同，自有一番运作的规则，原指望这样能打消他不切实际的念头，没想到他们父子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厚。”少年倒也坦率，他自己脱下身上绣着银线的黑袍，露出白色中衣，抬手让属下帮他披上丝绸的外袍，“邱七也跟了父亲多年了，要不是查出他打起了和明教做生意的心思，父亲也未必会派人下手。邱七就一个独生子……唉。”

青年从另一个暗格中取出木匣，交给已经更衣完毕的少年。

“邱七当年濒临破产，机缘巧合之下搭上了唐门才把他那批货卖出去。这些年他帮唐门经办地下货物往来，唐门亦不曾亏欠于他，他生意路上多少敌人是借唐门暗中支持打垮的。占了有江湖背景的好处，就是江湖里的人了。此人违反道义在先，少主不必同情他。”

少年开始从身上各部位取出隐蔽的暗器机关放入匣中，青年闭上眼睛不去看。

“我对父亲杀了他没有意见啦。只是邱七对他儿子隐瞒多年，也是希望他儿子能远离江湖纷争，平安度过这一生。毕竟小时候也是叫过一声‘邱叔叔’的人，我还是希望能在他死后帮他个小忙。”

“只不过，这个邱宇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了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——我好了，你睁开眼睛吧。”

蓝衣青年睁开眼睛，发现少年不知何时举着一张狰狞的鬼面蹲在了他面前，青面獠牙的妖怪眯着眼睛贴面看着他，近得几乎能够感受到妖怪温热的呼吸，青年就这样与他大眼瞪小眼地注视了半晌，终于深吸一口气，一巴掌把他的头按了下去。

“无、影、少、主！你十七岁了！做这种十岁小孩才做的事情有意思吗？！”青年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。

少年被属下当头拍了一巴掌，却完全不以为意，笑着滚回了自己原来所在那一侧，扶着靠垫坐起来，犹自笑个不停。

“有、有意思，哈哈哈，你现在这个表情太有意思了，比你平时要么假惺惺地笑着，要么板着张脸有意思多了。”少年歇口气，接着说，“阿瑜，你跟着我身边两年多了，每次我换暗器都要躲开，如此拘谨，不累么？”

那男子深呼吸几下，平复了情绪：“两年前，我落难之际蒙少主所救，我走投无路，对故人心灰意冷，愿舍弃过去姓名效忠少主，只求少主不要探问我的过去。于是少主为我更名唐瑜，让我负责您背着父亲长辈，借‘影主’之名在江湖行走的事宜。对我这样一个不肯透露来历的人，少主这般信任看重已经很折杀了，我亦承受不起更多。”他原本就跪坐于车内，直起身，抬手作揖，“唐门随身暗器乃少主门派秘密，无论如何，少主不该让我知道其中底细。”

唐无影微微收敛了笑容，“先生自重自爱，借此戏弄你，是无影不对，请不要介怀。”

就是唐瑜这份奇怪的固执，让当时十五岁的唐家小少爷唐无影愿意信任他，让他参与到自己异想天开的游戏中来。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始终查不出来历的属下，但唐瑜律己极严，每涉及唐门内部的话题就自动回避，办事又甚是可靠，唐无影实在没有理由不信任他。

马车越来越接近渝州城，路上挑着担子进城的农户摊贩也越来越多。

渝州城倚江而建，是进入西蜀的水路要冲，更是蜀地乃至西南一带重要的交通枢纽。长江每日船来船往，运来无数货物在此集散，财运如血液般流入城市，供养出夜夜笙歌的繁荣盛世。离城门还有老远，二人已下车步行，唐无影脸上已稍作易容，免得让人一眼认出，不过最有迷惑性的是他脸上无忧无虑的微笑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少爷，闲来无事进城见见世面。二人看似闲庭散步地进了一所宅子。

“少爷——你可算是回来了哇！”唐无影刚绕过门前的影壁，一个黑影就扑了上来，被他干脆利落地一脚踢开。

“下次可否不要这么粗暴……”黑影手脚并用滑稽地在地上向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住，站起身来，是个黑衣的年轻男子，秀气的脸夸张地皱着。“少爷看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