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章 如风而去 (1/1)

次日上午，脸上留着手指印的九龙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，叫母亲开三轮摩托车送她回了自己的家。她走后好几天了，九龙父母从来没有笑过，也很少说话，一向喜欢夏天时上街与人们闲聊的母亲也不出门了。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，她闲来没事就走进菜园子里用手拔拔草，浇浇菜，或者用从猪圈里清扫出来的屎尿参和着清水滋养蔬菜，看着累累的果实她却面无表情。父亲整天边抽烟边看电视，他喜欢看古装片，而这几天却看起那些泡沫式的偶像剧。时时在自责和悔恨中的九龙度日如年，他无心顾及身外之事，大刚在外面过得怎么样，他母亲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坐小月的彩子怎么样了，宇飞最近在做什么，他们的感情怎么样了……，他每天都要洗好几次那只打了姐的手，觉得这样能使他减轻那份罪孽感，可那只手仍在隐隐作痛。

这天中午，母亲到小卖部买了半斤豆腐干回来时说村里的“一个老头子”昨天夜里去世了，有人说他的耳朵还被老鼠咬掉了半个，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，只在他的口袋里发现半个半生不熟的山药蛋。明天就是他下葬的日子，幸好他提前给自己备好了一口杨木棺材，要不就会被用席子包裹着埋入黄土中。之所以说“一个老头子”，是因为他有很好几个“名字”，起初人们叫他真实的姓名，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，年代之久可与街道上已被砍掉的老杨树，基本不算数，从九龙记忆起，人们叫他二懒汉，后来人们叫他二聋子，再后来人们又叫他真实的姓名，最后人们就什么也不叫了，所以只好在这里叫他“一个老头子”。

次日上午，九龙起得很早，匆匆忙忙来到他的住处，那是一处即将要被荒废的院落，院子四周杂草丛生，院中间有棵骨架高大粗壮的却早已枯死的杏树，由地面而上两米之间已没有一处残留着片甲树皮，那是邻家的驴子拴在这里给啃光了！三间破旧的土坯屋几乎要坍塌，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进入，屋顶上长着草，窗花纸破破烂烂，黑乎乎的烟囱塌了半截，没有人会相信这里还住着人。院子里冷冷清清的，黑洞洞的屋子里有几个人影在晃动。突然从巷口拐进一辆旧三轮车，车把上拴着一大块红布，车子停在大门口，开车人站在门口朝屋里喊了几声，屋里应了一声，不一会儿，四个人抬着一口原木色的棺材从堂屋里挤出来，走到大门口时，发现大门还没棺材宽，根本出不来，开车人跳下车，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老虎钳，三两下将门框与土墙连接的几根八号铁丝夹断，然后两脚把门踹进院里，人们这才勉强配合着把棺材抬出大门，并丢到车厢里，人们一起跳上车离开了。

他的离去，就如一股风一样，似乎就不曾存在过。百感交集的九龙忍不住掉下两滴眼泪，他看见远去的路上没有留下一张纸钱。不知什么时候，巷子里有人出来在门口点起了一堆半干半湿的柴火，小火堆没有一丝明火，一个劲儿地冒着黄烟，这是他们对他做的唯一的一种送别仪式！九龙无意间注意到东屋的窗台下靠立着一根陌生又熟悉的木棍，那是“老头子”以前用过的，也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，还特意在手抓的地方刻了一个玩意儿，他自己说那是龙头，所以叫这根棍子为龙头拐杖！

此时，东边的天空刚刚泛白。

九龙回到家里，心里难以平静，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出现，他知道，只有写点儿什么才能使自己平静下来。他在电脑上打出《龙头拐杖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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