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聋子和瞎子 (2/2)

李晓宁听了频频头。他明白村里人为什么说到存在的问题时噤若寒蝉了。程小溪朝李晓宁看了一眼，交换了相同的信息。

这时服务员拿来菜单。于四海要李晓宁菜。李晓宁说：“你才是这里的主人，客随主便，由你定。但是不要浪费。”

于四海便了两个凉菜，四个热菜。然后说：“晓宁哥不让铺张，实际上也没法铺张。我现在是失业状态，没那个钱。就权当是欢迎晓宁哥和嫂子回村过年的意思吧。”

“不用你掏钱，这顿我请。”李晓宁说道。他是真的有儿感慨了，于四海也算是当过镇长的人，一失业，连好儿的酒席都吃不起，真是清廉到家了。

在上菜期间，主客闲聊，彼此都很坦诚。李晓宁说，他这次下来，遇到一些他压根儿没想到的情况，使他百感交集。首先没想到的是，现在的镇里和村里和他印象中截然两样，使他大吃一惊。他有奇怪，他调离以后，也不是没回来过。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，村里也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什么情况！难道自己是聋子、瞎子，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了？

于四海说道：“哥，你真说对了。做了官的人，视力、听力越来越差，这也是必然的。比如，做乡镇级的末品小官时，同农民群众直接接触较多，可以看到农村的真实情况，听到农民的真实声音，这时他的听力、视力基本正常。做了七品县官，离农民群众有了距离，即使下来，屁股上有秘、司机，左右有乡镇领导陪同，这时就会看不到多少真实情况，听不到多少真实声音，他的听力、视力低下，基本快到失明失聪的地步。官做到地市级，也就是晓宁哥你们这一级，那就完全成了聋子瞎子。你们偶尔也蜻蜓式地下来水，有秘干事跟随，县乡两级头头陪同，前呼后拥，还想听到看到真实的东西？如果官再大一，比如省级领导下来，那还了得吗？秘班子、新闻记者、保卫人员，加上地县两级领导陪同，浩浩荡荡，警车开道，老百姓躲闪不及，谁还敢把真话告你？有个故事，哥和嫂子愿意听吗？”

程小溪说道：“很想听。”

于四海说道：“这是一件真事。去年春天，省委秦记要来咱们县视察农村工作。省委记出行，秘、记者、保卫这一套人马就不用说了，市里是记、市长陪同，县里是记、县长陪同，浩浩荡荡，那阵势你可以想像得到。秦记要到农村看看，县里安排到草桥镇，郎全德安排到西集村，并把张富贵家定为秦记要去视察的农户。

这张富贵发家致富搞得最好，记者采访过，上过省报。可这郎全德也太官僚主义了。张富贵这几年已经走下坡路，他却一无所知。家里空荡荡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和电器都没有了。郎全德问是怎回事。张富贵说，二儿子成家时，买不起家具和电器，他把自己的全搬去让年轻人用了。

郎全德急中生智，把自己办公室的沙发、电视机全搬来武装张富贵。秦记到来时，在张富贵家坐了几分钟。秦记坐在沙发上，拍着扶手问：‘真牛皮沙发，多少钱？’郎全德说：‘两万多，是吧老徐？’张富贵头说是。

秦记走到路上时，问一位记者：‘假如你家只有十几万元，会不会买张富贵那样的沙发？’记者说：‘秦记，不会的，没有几百万的家底，谁会把两万元坐到屁股下呢？’秦记听了，深深地了两下头。秦记太高兴了，除了亲眼看了富裕起来的张富贵，还听了那么多汇报，沿途又看了好多路边工程、门面项目，于是他回省后，对记者们说了一句话：‘农村形势的确令人鼓舞！’你看看，秦记下来一回，听到的汇报是夸大的注水的成绩，看到的纯粹是假布置的现场，。可以说没有一是真实的，说他是聋子和瞎子，难道过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