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 (1/1)

救护车嘶鸣，划破纷纷大雪、天地混沌的黄昏。

“医生，医生，我求求你！救救她！救救我弟弟！”女孩子跟着医护人员跳下救护车，满脸惊恐，没有泪，强忍着镇定，声音中掩饰不住的颤抖。

没有人回答她，身后紧抓着她胳膊的女人抖成了筛子，双眼空洞无神，眼泪长流。

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匆匆进了抢救室，小护士关门前忍不住动容，“姑娘，看好你妈妈，她情绪不对。”

“好”，女孩子扯开发涩的嗓子，哑哑地吐出一个字。

“小隽，小隽……”

身后的女人刚刚安静一会儿，又颤抖起来，并且颤抖得很厉害了，“小隽，她说了什么，小笺没事的对不对！没事的，对不对！小隽----”

女人抓着女孩子的手臂，女孩子红了眼圈，紧紧咬住下唇，抱着女人的脖子，声音里也带了哭腔，“没事的，妈妈，不要怕，没事的。”

这一开口，女孩子也终于绷不住，眼泪决了堤，“妈妈，你为什么要回来，你不该回来！”

“小隽，你是在怨妈妈么，妈妈舍不得你们！”女人紧紧抱住女孩子，将她拥进怀里，揉进骨血。

女孩子沉默，任眼泪静静淌着，好一会儿，一双大眼睛才找回焦距，她缓缓推开女人，眼神里满是哀伤、不舍、无奈，又带着一丝决绝，“你走吧，永远不要再回来了。”

“不，小隽，不要这样对妈妈！”女人慌了神，已然在崩溃的边缘。

女孩子咬咬牙，心下一横，别过头去，“你走，离开这里，离开他！走！现在就走！”

“小隽，是妈妈不好，没保护好你们，妈妈不想失去小笺，不想失去你……”

“不要说了！”女孩子嘶吼着打断她，双手紧紧攥成拳头，像一只小豹子。女人上前一步，伸手去揽她的肩膀，女孩子一侧身躲过了。

女人的手僵在半空中，张了张嘴，不知所措，脸上的表情垮下来，说不出的懊恼内疚。

“妈妈”，见女人欲言又止，女孩子也软下来，抹了一下眼泪，“你走吧，趁他没赶过来，快走，晚了就来不及了！小笺这个样子，他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
“我放心不下你们，他就是杀了我，我也要陪着你们！”

“你若是真死了，怎么陪我们？！你走吧，你知道看着自己的母亲承受那样的痛苦，是什么心情吗？！你若是真的还在乎我和小笺，你现在就走，走得远远的，让他找不到你！你解脱了，我们也解脱了！”女孩子说着背过身去，仰着头，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，瘦弱的双肩，好似承受了无尽的伤悲。

女人走了，大雪簌簌，很快掩盖了她的脚印，她的痕迹。

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母子分开更令人哀恸的。

抢救室的灯灭了，女孩子抱着双膝，蜷在走廊的长椅上，抬起头，憔悴的双眸里，燃起一丝希望。

当医生问监护人在哪里，吩咐要家里人着手准备后事时，女孩子眼睛里的光一瞬便灭下去，她没动，一声不响，无知无觉，像没了灵魂。医生不忍，摇摇头走了。

“小隽，你妈呢，她不是回家了吗，她没来医院吗，她人呢？”男人风风火火地赶到，劈头盖脸把女孩子拎起来。

女孩子不语，男人又问了几句，没了耐心，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，女孩子的头被打偏到一边，长发散下来，挡住她的脸。

男人又把她拎起来，“说话，你妈呢，去哪里了？！”

“请安静！”，小护士闻声赶过来，拉开男人，看着他满脸戾气，厉声到，“你们这些当父母的怎么回事，一个孩子刚刚过世，不赶紧准备办后事，竟然还在这里对另一个孩子家暴，孩子不想养，生下来干嘛？！”

“你说什么！”男人睁大了眼睛，抓住小护士的肩膀，一脸的震惊，小护士吃痛，挣了两下，没挣脱开。

“你是说……”男人声音低下去，怔了几秒，身子矮下去，抱着头，蹲在地上，嚎啕大哭起来，女孩子在一旁也忍不住落下泪。

葬礼很简单，冬日里，出奇的晴天。

一个墓，两块碑。

妻，施韵浓。

儿，苏笺。

墓碑前，女孩子弯腰鞠躬，男人立在一边，背挺的直直的，眉头紧拧，表情晦暗不明。一支烟吸尽，弹掉烟头，冷哼一声，眼神里透出狠绝，一脚踢在女孩子腿弯处，迫使女孩子跪下去，抽出皮带，一扬手，狠狠地抽在她身上，“从今天起，你没有妈妈，她死了，记住了吗？！记住了吗？！”

女孩子抱着头，滚在地上，一声不吭，她没有恐惧，反而有说不尽的轻松，痛吧，越痛越解脱，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