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渐行渐远 (2/2)

一旁的店小二哈着腰劝道：“姑娘，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，点了是要打包带走吗？”

那姑娘咯咯笑道：“江湖人就要大碗喝酒，大口吃肉！我吃不完不要紧，不是有朋友来吗？”

店小二四处张望：“你朋友人在哪儿呢？”

那姑娘纤手一指唐靖书，笑着说道：“这不是吗？”

唐靖书走过去，在那姑娘对面坐下，面上带了一点迷茫之色：“姑娘……”

“你来啦？”那姑娘笑着打断他，言笑晏晏地说道，“我等了你好久了！”

“你等我？”唐靖书微微有些迷茫，他是觉得这姑娘很眼熟，可他好像不认识她。

那姑娘笑着把手按在他手背上，一点也不窘迫，大大方方地，我等了你好久啦！你是来娶我的吗？”

“娶你？”唐靖书一怔，“我已有妻室，不敢耽误姑娘。”

话虽如此，他却也不厌烦这姑娘放在他手上的小手。

你又胡说了！你才多大年纪，怎么就娶妻了？”那姑娘还在笑，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。

她的面容看不清楚，眼泪却晶莹如水晶，一滴一滴落下来，仿佛砸在唐靖书的心里，让他的心跟着一下一下，重重跳着。

他伸出手，给她擦去眼泪，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许多遍一般，笑着说道：“不要哭啦，我这不是来了吗？”

那姑娘破涕为笑，抬起头对唐靖书粲然一笑，我等你来娶我。”说完，她起身边走。

唐靖书伸手去抓她，却发现自己动不了，心急如焚，却什么都不能阻止。

那姑娘走得很快，转眼便不见了，只有那句“我等你来……娶我……”还在断断续续的回响着。

唐靖书被定在远处，焦虑地挣扎着，想要摆脱禁锢，跟着那姑娘一起走。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，但就是下意识想要这么做。

还没等他挣开，画面猛地一变。狂风呼啸，风雪满天，唐靖书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，白皑皑的铺天盖地而来，将世界尽数笼成一片惨白。方才那个笑容清浅的女子，躺在一张满是血污的床榻上，发丝凌乱面色惨白，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，憔悴如斯也不减倾国之色的面上带着毫无生气的凄楚之色，她的声音凄厉，一声一声在他耳边喊着：“救她！我求求你，救她！”

在那姑娘身旁，一个小小的婴孩缩在厚实的襁褓中，小脸还皱皱巴巴的，却出奇的秀丽。她含着自己的小手，闭着眼睛睡得香甜，面上却是一种很诡异的潮红。

唐靖书呆呆地看着那姑娘，她的手明明很瘦，纤细的手指却似乎带着无尽的力量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凄婉的话：“我此生已是无望，但我的孩子……我最后一次求你，求你救救她！”

唐靖书看着自己的手，她手上的纵横的血污在她苍白的手臂上，格外触目惊心。因为她抓了他，她的血也沾在了他的手上，斑斑点点，仿佛印记一般，烙印在唐靖书的心里，此生此世，再不能忘。

他抱起那个小女婴的时候，那个面容枯槁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，嘴唇微动，想要说什么，却没能说出口，双目缓缓阖上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
“瞳儿？怎么会是瞳儿……”梦里的唐靖书很茫然，这个再无生气的女子，怎么会是他的瞳儿？瞳儿不是还在等他吗？

可是，她一直都看不清楚的面容在这一刻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。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，毫无疑问是他的瞳儿啊！

唐靖书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了下去，蓦地沉到最低处，他大喊了一声：“瞳儿！”

随着这一声，唐靖书猛地坐起身，面色呆滞地看着身前的被面，额上面上都是冷汗，让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有几分憔悴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唐靖书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。

这是他在老太太处的房间，里面的布置他一眼就能认出。

他怎么会在这儿？

唐靖书的气息还未完全安定下来，呼吸短促起伏，他用力按了按额角，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，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，不禁一僵。

方才那个梦，真的是梦吗？

梦里的那个女孩，真的是瞳儿吗？

唐靖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，好半晌，终于抬起手，把脸埋在双手间。

那不是梦，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。他鲜衣怒马，她年华正当，连邂逅都带着青春的浪漫。

可不管曾经如何美好，他和他的小姑娘，都在两件同时发生，却又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的事情里被越推越远。

唐靖书按了按心口，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，每次想起，这里仍然是鲜血淋漓的伤口，仿佛有荆棘在拉扯着，从未痊愈，埋在心底，一点一点化了脓，成为永不愈合的伤口，随时侵蚀着唐靖书的意志。

他曾经以为，瞳儿留下的那个女孩，他能护着她一辈子，让她快乐无忧地走完这一生，也算是全了瞳儿的遗愿。

可是，在这一刻，唐靖书清楚地知道，他的青儿，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女孩，与他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。

渐行，渐远。